“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对好朋友快乐父子俩……”这首《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的歌曲一响起,想必会勾起很多人的童年记忆。
实际上,《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自创作之日起至今已有三十年,陪伴了一代人。算起来,书中的大头儿子应当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优秀作品总是长盛不衰。近日,作者郑春华和智慧熊文化一起对《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饼干和围裙妈妈》这两套图书进行了再版。
六一国际儿童节之际,蓝鲸教育深度专访郑春华,以对话的形式,讲述创作背后的故事,探讨郑春华通过作品传达出的家庭教育观念。本文是对话系列的上篇。
观点摘要:
1.教育是双向的,一边引导孩子思考,一边引导父母思考。相比而言,父母如何去引导和教育孩子更加重要。
2.不管社会如何发展,不管手机、iPad等电子产品如何先进,人类对于亲情和爱的追求是永远不可能被替代的。
3.相比于规划设计孩子的未来,我尽可能做的就是陪伴。
4.正是因为有很多的期待,我们才会有那么多成长的动力。陪伴孩子时,要顺应孩子的思维,顺应她的期待去交流。
5.我非常关注儿童世界,反而不太关注成人世界,无论是朋友圈还是网络。通过这种屏蔽的方式,我可以关注自己的内心。
“手机、iPad不能代替对亲情和爱的追求”
蓝鲸教育:“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在现实中有原型吗?
郑春华:每一个作者的创作都离不开自己的生活,任何作品都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但又不可能等同于生活。所以,我很难说,他们一定来自于谁。
一个作品的创作、一个人物故事的塑造,也不可能完全集中在自己身边的人,它一定会展开。实际上,《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的故事就是千千万万个家庭的故事,刚开始的灵感确实是我自己小孩的真实生活,但这个系列大概有300多个故事,不可能每一篇故事都发生在我自己小孩的身上,后来,肯定会把其他家庭的故事写进来。
蓝鲸教育:《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围绕着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和围裙妈妈充满乐趣的日常生活故事展开,是生活中的哪些事情带给您灵感?
郑春华:《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是在1990年开始创作,那个时候我的儿子刚刚三岁。在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们就很重视对儿子的陪伴,而且爸爸的参与度也是很高的。
印象最深的是我们有一次搬家,买的电器,冰箱、洗衣机运到家里后剩下了两个很大的纸箱。我记得儿子当时就特别的兴奋,他之前没见过那么大的纸箱,就躲在里面自己玩得很开心。那时候,住房条件没有那么好,他也没有自己独立的儿童房,所以,他爸爸看到后,意识到他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然后爸爸就说要用这两个纸箱给他做两个小房子,我记得当时爸爸还用笔在房子门口写下了两个房间号码。孩子看到后,非常开心,在自己的“房子”里玩了很久,连该吃饭了都不愿意出来。
我觉得每个孩子有他自己的愿望,他可能表达得不会很清楚,但他的语言、行为中会有这种迹象。如果大人能够耐心地去解读孩子、理解孩子,就会发现他们的愿望,如果可以顺应他的愿望去满足他,会是一个建立亲密亲子关系的机会。
像刚刚的那个事情,其实我儿子也没有跟爸爸说要做小房子,是他爸爸在旁边看了一会,理解到了他的愿望。类似这样的场景,在我们家还是经常发生的。所以,我会把它当作一个素材,有一些后来也写进了《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的书里。
蓝鲸教育:您认为《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被那么多人喜欢的原因是什么?
郑春华:《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到现在能有这么多人喜欢,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当时写的时候也没有想过,会在30年后仍然受到小朋友的喜爱。
后来,我对这个问题自己也有一个思考。在中国,现实主义题材的幼儿故事很少,特别贴近孩子现实生活的作品也很少。这可能是大家非常喜欢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我认为是这个作品呈现的是亲情和爱,不管社会如何发展,不管我们现在手机、 iPad等电子产品如何先进,人类对于亲情和爱的追求是永远不可能被替代的。这个作品本身传达的就是我们每个孩子心底的一份渴望,这样真实的情感最能打动人。
“不能把孩子的童心关掉”
蓝鲸教育:我们了解到,最近您和智慧熊文化一起对《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饼干和围裙妈妈》这两套书进行重新整理出版,方便介绍一下这次全新上市的两套书与之前的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郑春华:主要是在内容上有所不同,这两个系列有很多故事,这次重新出版的两套图书是从众多故事里精选出来的。同时,在每个故事的最后都有一个亲子互动的栏目,把每一个故事的重点圈出来,让父母给孩子做一个引导,帮助父母和孩子加深彼此的了解和互动。
其实之前很多家庭都习惯了自上而下的去教育孩子。但我认为教育应该是双向的引导,一边引导孩子思考,一边引导父母思考。相比而言,父母如何去引导和教育孩子,在某种程度上更加重要。
蓝鲸教育:《小饼干和围裙妈妈》是以您和女儿为原型创作。您日常生活中是如何与女儿相处的?
郑春华:我发现,现在很多家长对自己的孩子都有一个规划设计,什么时间要做什么事情,要上什么课外辅导班等等。我是没有的,我也是做不来的。在我女儿小时候,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陪伴,另一个就是从小就重视对她阅读习惯的培养。
在我女儿还小的时候,每次给她读完一个故事或者一本书,我都会问她,你读完以后是什么感觉,是想哭的感觉、想笑的感觉还是开心的感觉,我会让她把这个感觉告诉我。
如果我女儿告诉我,她有点想哭,我就会问她你是读到哪里会想哭呢?小孩说我读到这个地方,我就会再去思考这些地方是如何打动到她了,这也是我更加了解她的过程。等到她上小学之后,她读完一本书后,如果告诉我读到某个地方很喜欢,我就会顺便跟她讲一下这个地方哪里写得特别好,对她做一些写作上的引导。但是这些内容不是很多,我们讨论更多的还是作品带来的感受。
我其实不赞成家长在孩子阅读之后提很多问题,孩子和成人读一个作品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他关心的点未必是你关心的点,反过来,你关心的点也未必是他关心的点。当你按照你的想法去提问题,小孩就觉得跟你没有共鸣。次数多了,小孩会觉得家长总是拿很无聊的问题来问他,他慢慢也就丧失了跟家长交流的愿望。丧失阅读后的交流愿望,直接的后果就是孩子丧失了对阅读的兴趣。
蓝鲸教育:《小饼干和围裙妈妈》的故事是来源于您真实的生活吗?有没有让您开心或者感动的小事情可以分享?
郑春华:很多故事来源于我们真实的生活。我记得女儿小时候,我们院子外面有一个超市,超市门口有摇摇车。小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去坐摇摇车。有一天,我带着她从楼下远远地走过去,她看见摇摇车换了新的,不是原来的那几个。
我马上很兴奋地跟女儿说,你看今天的摇摇车都是新的。但在那个时候,我发现我女儿脸上没有那种兴奋的表情,而是那种焦虑、着急的表情。我没想到她问我的问题是原来的摇摇车到哪里去了?我当时还没有在意,轻描淡写问她,旧的摇摇车换成新的你不高兴吗?但她还是沉浸在旧的摇摇车的世界里,再次问我“旧的摇摇车到哪里去了?我还是想坐原来的,它们会很孤单的,它们会想我的”等一连串的疑问。我一下子就意识到,她已经把她之前坐的摇摇车,视作有生命的玩伴。
当我把她抱到新的摇摇车上,她还是不放心,让我去问超市的营业员,那些旧的摇摇车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我假装去问了营业员,回来告诉她,那些摇摇车脏了,把它们送去洗澡;还有一些摇摇车生病了,送它们去治病。我以为这样告诉她之后她就会忘了这件事。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她每天都在期待,旧的摇摇车为什么还不回来?
这一次,我只能按照我的想象跟她说,那些摇摇车年纪都太大了,已经把它们送到养老院去了,它们需要到养老院去休养,等到休养好以后,它们还会回来的。女儿当时毕竟是一个小孩,时间长了慢慢的她就忘记了。
后来我也想过,如果我当时用一个比较简单的处理方式,对她说摇摇车坏了,扔掉了,事情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其实,与越小的孩子对话,越不能把孩子的童心关掉,而是要尽可能把孩子的童心打开,把她的心愿打开,放飞它,而不是用简单的方法让她期待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还有一次,上海下过一场很大的雪,小朋友都出来堆雪人。我记得,我也跟女儿一起堆雪人。第二天,我送她去幼儿园上学,经过昨天她堆的雪人时,雪人已经融化了。她马上停下来问我:“呀,我昨天堆的雪人到哪里去了?”
她用的词很清楚,“我堆的雪人到哪里去了”,她赋予了雪人生命。我想可能,有的家长会很简单地回答“化掉了”。但是小孩对于雪人到哪里去是有期待的,期待你告诉她雪人到哪里去,而不是简单的“化掉了”。
也许有的家长会给孩子灌输“正确”的知识,因为天气暖和了,雪人化成了水,水又变成了水蒸气,类似这种自然常识的普及。我想孩子问你这样的问题时,她真的没有想去了解这些知识。其实更多的是对愿望的诉求,一种对生命的诉求。如果这样回答她,这个时候她是失望的。
当时,我看到女儿的眼神,就跟她说,“天气太热了,小雪人喜欢冷的地方,所以,它回到了天上的雪人幼儿园里去了。等到明年冬天天气变冷的时候,小雪人还会回来的。”这样她就有一种期待。
如果我当时也像前面一样回答,就把孩子的期待抹杀了。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正是因为有很多的期待,我们才会有那么多成长的动力。在陪伴年龄小的孩子时,要顺应孩子的思维,顺应她的期待,顺应她心灵的需求去跟她交流。所以说,我对小饼干的陪伴,更多的是进入到她生命的轨迹当中,追随她的脚步,根据她的节奏,陪她一起成长。
“和洋娃娃一起玩的时光”
蓝鲸教育:通过您的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您特别能发现生活中的美好,这和您的成长经历有关系吗?
郑春华:我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出生于五六十年代的多子女家庭,父母忙于自己的事情。今天所谓的“想象力的保留”大多归功于那个时代的散养。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洋娃娃,每天放学后都会跟同学一起玩洋娃娃,打扮洋娃娃,一直到小学毕业。所以,很有可能小时候玩洋娃娃的经历成就了我今天的写作。
其实,玩洋娃娃也是一个创造的过程,一个想象的过程。因为小的时候,我想买很多衣服、很多裙子,妈妈没有满足我,我就把我的愿望放到了洋娃娃身上。过年的时候,妈妈给我做新衣服,我就给我的娃娃做新衣服。那个时候我觉得,如果我明天穿新衣服,那我的娃娃也要穿新衣服。
有一件事情我印象特别特别深,有一个下雨天,找到了一个塑料纸,给我的洋娃娃做了一件雨衣。做完以后,我就把洋娃娃放到外面淋雨,我自己躲在屋檐下。淋了两分钟以后,把她拿进来,脱掉她的小雨衣,洋娃娃里面的衣服竟然是干的。那一刻的成就感和喜悦的心情我到今天都铭记在心。
我想,现在的孩子可能太缺乏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或者可以全身心投入去做的事,受焦虑的环境影响太大,他们没办法专注于自己。而我小时候是没有这些焦虑的,我非常享受和洋娃娃一起玩的时光,可能也洽洽是这样,我对周边事物的感受力、所谓的想象力才得以保留。
蓝鲸教育:除了《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饼干和围裙妈妈》,您还创作了幼儿长篇故事《紫罗兰幼儿园》、《贝加的樱桃班》、小学生读物《奇妙学校》《非常小子马鸣加》、童话集《郑春华童话》等等,在持续创作的过程中,您是如何保持一颗童心的?
郑春华:去保持什么东西是很累的,自然而然的状态是最愉悦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保持一颗童心,我只知道我非常关注儿童世界这个群体。反而不太关注成人世界,无论是朋友圈还是网络。通过这种屏蔽的方式,让我可以关注我自己的内心。
并且我的内心世界也是一直关注儿童群体,长此以往,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我也经常听到很多人跟我说,看了你的作品,我才知道原来小孩是那样想的,可能我的作品里展现了一些老师和家长没有想到的孩子的另一面。
蓝鲸教育:您现在有什么创作计划呢?
郑春华:儿童文学是语言文学,我们的孩子需要聆听。我有时候把自己比喻成一个有特殊才能的工匠。就像钟表维修工一样,很精细、也很有耐心。但是现在钟表维修工已经很少了,因为大家都不用手表,都用电子产品,但是我还具备这个能力,我就在想,如果我不趁现在继续写,对自己有点可惜,对小朋友好像有点亏欠。
现在在写一本书叫《我最亲爱的奶奶》,写的是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在父母极度焦虑、亲子关系恶化下,奶奶成了这个孩子心灵的陪伴者。
在这本书中,奶奶是一个非常时尚、非常现代的奶奶,我会通过她传达出很多我的教育理念。比如里面有一些对话,即使奶奶很喜欢孙子,她不主张报很多班,但是当孙子来求助她的时候,奶奶会很明确地跟他说:“你是你妈妈、爸爸的小孩,不是我的小孩,你的事情必须要由你爸爸、妈妈来做决定,这是我们的界限。”作为奶奶,你可以不同意,但你不能干涉。
之所以写这部作品,是因为我能强烈地感受到现代家长的焦虑以及孩子的学习压力。但是,我知道我是没有能力去改变现状的,我只是替孩子向社会发出微弱的声音,Ta的呼唤,Ta的呐喊。我希望可以通过这些作品让更多成年人关注到孩子的心灵的成长。
现在我写了一本类似于《贝加的樱桃班》的幼儿长篇故事,名字叫《棒棒小五班》。是一个孩子三岁到四岁进入幼儿园的成长故事。现在回头来看,《紫罗兰幼儿园》《贝加的樱桃班》《棒棒小五班》构成了幼儿园的三部曲,见证了四十年以来幼儿教育的变迁。
同时,这几部作品在创作时,我都要去幼儿园体验生活。我的作品是写给今天的孩子看的,我要熟悉现在孩子的口语,熟悉现在孩子的兴趣。对于我来说,这是最基本的东西,我必须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