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高歌道达尔正尝试深入参与中国液化天然气下游市场。
3月23日,道达尔与申能(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申能集团”)签署了约束性合作协议:道达尔每年将向申能集团供应140万吨液化天然气,并与申能集团成立一家合资企业以扩大在中国市场的液化天然气销售,两者的持股比例分别为49%和51%。
这是首家外资企业与地方国企就天然气下游市场成立合资公司的案例,意味着作为全球第二大私营天然气运营商的道达尔将更为深入地参与中国液化天然气市场:长三角地区是中国主要的液化天然气市场之一。上述合资企业将向上海及周边长三角地区的客户销售由道达尔独家供应的液化天然气。道达尔还将向申能集团天然气子公司上海燃气供应液化天然气,用于其分销业务。
在“30·60”目标提出后,天然气作为过渡能源将迎来更大的发展空间,中海油去年天然气产量增幅达12.6%,中石油也正在优化油气结构。中石油在2020年业绩发布会上就表示,将大力提升勘探开发力度,实现天然气规模快速增储上产,希望到2025年前后天然气占比进一步提高到55%。而对终端市场,中石油表示将加强资源组织,努力扩展天然气发电业务,扩大直供用户,预计2025年销量达到 25002600亿方,保持60%的市场份额,终端销量占比达到30%左右。
道达尔将要面对的是一个竞争更为激烈的中国市场。进入这样的市场并不容易,原因在于已经有实力雄厚的国企身在其中,道达尔将面临从其客户向其竞争对手的身份转换。
3月29日,道达尔中国区主席赵伟良与道达尔中国液化天然气副总裁博宏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详述了背后的逻辑,及后者参与推动同申能集团合作的全过程。
第二个“X”机会
博宏回忆,道达尔与申能就相应的合作已经探讨多年,双方在2019年4月签署了《谅解备忘录》,去年完成了一些关键性条款的签署,存有建立合资公司的意向,并最终在上周签署了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
博宏表示:“之所以采取这样的举措,是因为道达尔的目标是希望能够进一步发展下游业务。在此之前的业务模式是,道达尔将液化天然气销售至中国,客户包括中海油、新奥和广汇等,接下来的下游业务,就由这些公司自行完成。但是现在道达尔愿意承担相关的风险,希望能够同申能共同开发下游业务,长三角地区是目前的目标区域。”
关键性的变化在于,国家管网公司的成立,会使中国市场更为开放,意味着像道达尔这样的公司也将能够拥有使用管输基础设施的机会。博宏表示:“在未来的格局中,将会看到外资企业、地方性的燃气公司参与其中。“同样的情况也曾出现在美国和欧洲,政府迫使这个市场实现开放,这对于终端用户来说是非常好的事情,我们未来会实现‘X+1+X的格局。”
在赵伟良看来,所谓“X+1+X”,即便放开的两端看上去一样,但事实上上游仍然存有一定的技术挑战,准入门槛仍然很高,目前在中国从事上游业务的只有两三家是国际公司。不过下游的“X”实际的数字可以相当大。“从国外的经验看,这个数字可能是几十甚至几百,我们是在中国市场第一家两个X都在做的国际公司,我们对中国天然气市场的开放抱有很大的信心,如果没有‘X+1+X的前提,我们也许不会走这条路。”
相比于此前单纯向中国市场出售液化天然气,成立合资公司参与下游市场的开发也存有一定的风险。博宏表示,主要在于,未来将会面临中国的一些小型客户,且将会以人民币进行结算,按照本地价格出售。此前则是根据国际油价按美元结算,销售对象是大型公司。这意味着道达尔将面临更多本地风险,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面向中国市场的销售行为。
这需要更为在地以及更为灵活的响应机制,博宏告诉记者,道达尔在上海、北京以及广州都建立了本地办公室,招聘了解中国市场的本地雇员,合资公司中总监、主管以及雇员百分之百都是本地员工,目前道达尔正在着手招聘事宜。
从长三角到珠三角
去年10月,国家管网公司成立,道达尔在第一时间与管网公司见面。博宏表示,管网公司在道达尔参与下游业务的过程中将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我们实际上是希望先通过合资公司来做第一单业务,在未来希望和所有基础设施类企业,包括管网公司还有其他的一些接收站的业主等等建立起良好的关系,确保道达尔管道中或者在其他的接收站中都有相应的容量。
长三角之外,珠三角也是目标之一。赵伟良表示,从数据情况来看,广东省的用气量相当于欧洲的一个国家,江苏、浙江用气量也差不多,新能源更是如此,比如说海上风电,广东、福建、山东、江苏这几个省的海上风电的量其实已经到欧洲一个国家的地位。道达尔希望借由和申能成立的合资公司打开长三角这一市场,再向珠三角乃至北方的一些省份“渗透”。
再看区域市场的特点,中国的天然气地方市场不同省份之间各具特色,其中存在四个颇具代表性的省份:高度集中的浙江省和与之相反的江苏省,属于“居中”的情形的广东省以及拥有省内气源较为强势的陕西省。具体到广东省,其天然气管网大致可分为三部分,潮汕、深圳以及由广东省政府管理的其他区域,此前上游企业供气需分别同三方洽谈。
赵伟良表示,每个省的特点以及与之对应的合作方式完全不同,不可能通过一个合资公司去打开整个市场。近年的变化是,更为注重跟省与市“打交道”,将业务往下推,最终还是要通过跟本地企业合作,他们自身的能力也在近几年提升很多。
道达尔认为对下游业务的推进并不会影响此前开展的上游业务。赵伟良认为,实际上这并不完全是同一个市场,对于广汇或新奥,道达尔把天然气输送到他们的接收站,接下来由其去进行销售。对于合资公司,如目前同申能共同建立的,以及未来可能会建立的更多的合资公司,道达尔希望能够与之共同来开发市场。“中国市场容量足够大,我们希望能够和所有的现有客户保持良好关系,包括三桶油以及和国内的一些小型公司,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采取比较谨慎的态度,来共同把这个市场做大,而不是仅仅和其他的现有客户去竞争。”
针对工业用气和民用气两个目标客户群体,博宏表示,目前这两个客户群体发展迅速且价格方面较为有利,主要是工业用户的“煤改气”以及针对民用的城市燃气业务。而从电力市场来看,由于目前国内电价规定较多,道达尔认为通过液化天然气进口进而发电的情形或将更为复杂。
CCUS与碳市场
除却天然气,另一个与碳中和话题密切相关的关注点在于CCUS(碳捕集、利用与封存)。
在现代经济体的当前产业结构下,碳排放很难被完全消除。未来几十年,电力、水泥和钢铁制造等关键产业仍将排放大量二氧化碳。考虑到这一点,发展以(CCUS)为目标的解决方案已成为道达尔碳中和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道达尔目前将研发总预算的10%用于碳捕集、利用与封存技术的开发。
赵伟良认为,在全球范围内,CCUS最大的两个问题在于,其一,二氧化碳捕集之后的用途,如若封存,放在何处?还是直接用于化工领域?其二,缺乏完善的碳市场。“没有这样的前提,就无法对项目进行全面的评论,就像是要去买东西,但不知道价格多少。”
因而,赵伟良认为CCUS同碳市场的成熟性关联度很大。“2021年是相当重要的一年,以此前在试点市场积累的经验,一个全国性的市场必须要存在,不然从一个省捕集又用于另一个省,过程中如何操作,其中既有技术性的问题,也有市场性的问题需要解决。”
CCUS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很多项目都在推进,但是有切实成果的寥寥无几,多方都在前期研究和探索的阶段。赵伟良表示在实际的应用中或许会牵涉出很多复杂的问题:“不光是谁来为二氧化碳买单的事情,比如在水泥厂旁边做CCUS项目,但是如果捕集地和利用地之间有一段距离,那所需的管道该由谁来铺设,这也属于项目的一部分。”
2010年,道达尔开始为CCUS开发试点项目,这在欧洲尚属首例。项目位于法国南部的拉克,该设施可以捕获并处理蒸汽生产装置产生的二氧化碳,然后储存在废弃的天然气藏中,覆盖了CCUS的全产业链。
2017年,集团与Equinor和壳牌合作,在挪威大陆架上开发一个大型碳封存项目“北极光”,接收来自多个国家多种工业来源的二氧化碳。捕获的二氧化碳被转移到北极光海洋接收站后,将通过船舶运输,以液态形式注入位于海底2.8公里的地质储层。2020年,“北极光”项目获得最终投资决定,并很快开始实施。
2019年,道达尔加入了美国国家碳捕集中心(NCCC),中心以中试规模(每天10吨二氧化碳)测试碳捕集技术,旨在减少化石燃料发电厂的碳排放。通过对大约60种技术的评估,该中心将碳捕集的预期成本降低了三分之一。
同年在中国,道达尔在成都参与建造一座工业化中试平台,它可以在发电并生产蒸汽的同时,捕获高纯度二氧化碳。未来的电厂可以基于化学链燃烧(CLC)创新技术来捕获石油和天然气等燃料燃烧产生的高浓度二氧化碳。该项目是世界上最大的化学链燃烧中试项目,属于道达尔中欧减排解决方案(CHEERS)项目中的标志性项目之一,主要由中国和欧盟政府提供财政支持,5年的总花费共计2000万欧元,其中道达尔的投入为500万欧元。
在美国,2020年初,道达尔与Svante、LafargeHolcim 和 Oxy LowCarbonVentures达成合作,在科罗拉多州的一家水泥厂建立了一处商业规模设施,每年可捕集并储存200万吨的碳。
赵伟良表示,欧洲即便拥有成熟的碳市场,但是也需要看到油气的产量在逐渐走低,真正需要解决问题的仍是发展中国家。在中国市场,道达尔就CCUS也在跟中石油展开研究合作,未来的机遇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