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伊始,德国柏林的街道上挤满了拖拉机,农民们愤怒地鸣笛抗议拟议中的预算削减。随后,火车工程师罢工,要求提高工资,导致通勤者和货车滞留,整个国家陷入愤怒和交通堵塞。
德国的经济状况也是如此,本周公布的官方数据显示,去年经济萎缩0.3%,不仅是欧元区20个国家中最大的经济体,也是增长最慢的国家,工业生产已连续五个月下降。
“德国的经济处于停滞状态,”德国工业联合会(Federation of German Industries)主席Siegfried Russwurm说,“我们认为2024年没有任何快速复苏的机会。”
自二战后重建以来,德国一直是欧洲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成为以大型工厂和精密工程而闻名世界的工业强国。
但现在,它的汽车制造商必须与来自中国的相对便宜的电动汽车竞争,并与美国竞争,以吸引科技巨头。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德国并没有成功地用足够的灵活性和数字技术来更新其工业,以保持竞争力。
由于去年经济不景气,德国总理奥拉夫·肖尔茨(Olaf Scholz)领导的执政联盟的三个政党成员之间的争吵,政府几乎陷入瘫痪,随后在11月出现了预算危机,导致政府在民意调查中的支持率大幅下降。
去年11月,该国最高法院否决了之前的支出计划,其中许多争议是关于如何填补预算中170亿欧元(185亿美元)的缺口。这一决定是由该国所谓的“债务刹车”(debt brake)推动的,这是一项写入宪法的法律,旨在将公共赤字保持在较低水平。
但地缘政治危机以及中国和美国新的工业竞争削弱了海外对德国制造产品的需求,近几十年来,德国通过向世界出售商品而致富,积累了贸易顺差,导致与特朗普(Donald J. Trump)总统领导下的美国关系紧张。
对借款的限制阻碍了政府对公共基础设施进行亟需的投资,从学校、公共行政到铁路和能源网络。
政府顾问Monika Schnitzer对播主“Hessischer Rundfunk”说,“把这一点写进宪法,让它具有了当时想要的约束力”,当时德国在与东德统一后债务飙升,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支出增加。“但是没有人从头到尾想过,在一场严重的危机中,没有足够的回旋余地意味着什么。”
Monika Schnitzer是德国经济专家委员会(German Council of Economic Experts)主席,她是敦促立法者调整该机制的经济学家之一。但这意味着要修改宪法,因为宪法要求议会有三分之二的多数席位,这意味着反对派和政府之间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这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下是不可想象的。
这意味着,今年和明年,德国人将发现自己面临政府开支的削减,影响到对农民和电影制作人的大量补贴。旅客将面临一项新的机票税。对太阳能和电动汽车的激励措施将被削减。改善铁路连接的资金也将被削减。
经济学家警告说,减少开支而不是增加税收——这一举动遭到财政自由主义的自由民主党的强烈反对,自由民主党是肖尔茨执政联盟中最小的政党,但控制着财政部——将进一步拖累经济。
对于德国摇摇欲坠的经济来说,削减开支的时机再糟糕不过了。这促使该国三大主要经济机构将2024年的经济增长预测从9月份预测的1.1%至1.4%下调至0.6%至0.9%之间。
根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的数据,在包括世界各地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在内的20国集团(g20)中,德国预计将垫底,只有阿根廷今年的经济增长预计会更弱。
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也对德国产生了影响,尽管中国经济在2023年增长了5.2%,但随着中国试图摆脱对房地产和建筑这两大经济增长支柱的依赖,中国经济正在发生重大变化。
经济学家表示,并非所有事情都是负面的。去年12月,两位数的通胀率降至3.8%,高利率预计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放松。这一点,再加上火车工程师罢工等劳工行动后获得的工资上涨,可能会鼓励德国消费者增加支出,尽管这有进一步加剧通胀的风险。
但这还不足以解决德国的结构性问题。一个是缺乏国内能源,该国依赖进口来维持几十年来构成其经济支柱的工业,其中包括汽车制造、钢铁和化工行业,这些行业去年的产量下降了11%。
总体而言,德国工业部门不仅在努力应对高昂的能源价格,还在努力向更灵活、更数字化的未来过渡。根据一份官方索引,将该国官僚机构数字化的计划去年基本上停滞不前,这些官僚机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世纪的普鲁士。
该国未能实现2017年设定的目标,即要求所有公共机构在2022年底之前提供数字服务,这一基础设施远远落后于欧盟其他国家,在欧盟,平均56%的家庭连接了光纤电缆,而德国的这一比例为19%。
在私营部门,企业抱怨新建或扩建所需的大量文书工作阻碍了增长。
德国最近表明,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它可以迅速采取行动。在俄罗斯于2022年切断天然气供应后,政府批准了几个终端的采购和建设,以引入液化天然气。
在几个月内,德国就能将天然气储存设施填满,同时鼓励企业和消费者节约燃料。
“德国人非常厌恶风险,这几乎是一种心理问题,”柏林智库欧洲改革中心(Center for European Reform)经济学家Sander Tordoir说。
他指出,该国不断发展的绿色科技行业是经济中的一个亮点,这些行业开发了环保、可再生能源和有效利用资源的技术。
半导体制造商是另一个投资来源,因特尔和台湾半导体制造公司计划在德国东部建厂,得到了政府预算削减后的200亿欧元补贴。
经济学家们一直在争论花这么多钱来吸引财力雄厚的公司是否明智,这些公司本身就价值数十亿美元,但毫无疑问,德国需要这样的公司来帮助德国工业进入21世纪。
Tordoir说“德国人需要考虑他们想要什么样的经济,但一旦他们放开管制,放开财政束缚,德国经济就有很大的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