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2月6日,湖南长沙23岁女生车某某在搬家过程中,从货拉拉车上跳窗身亡的事件在业界引起轩然大波。事发17天后,今天上午,货拉拉第二次与家属当面沟通,家属表示要追究平台的责任,双方仍然没有达成一致的处理结果。
此前,长沙市高新区公安分局麓谷派出所已成立专案组调查,但因证据不足,涉事司机已被警方释放。据了解,货拉拉的司机车内及App平台均没有相关的录像、录音等设备,难以支持取证。货拉拉官方相关人士在接受21Tech采访时未正面答复,“等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后来还会有官方公告。”
在此次事件中,平台的管理缺位暴露无遗。网约车安全问题,以及平台对司机的管理,都在近日再次成为焦点。日前,英国最高法院裁定,Uber必须将其司机归类为员工而非独立承包商。相关法官表示,Uber司机是有权获得最低工资、带薪假期和基本工时等劳工权利的“工作者”。
事实上,对司机和平台方的关系认定,不仅关系到司机的劳动权益保障,也是对乘客的隐性安全保障。按照最新一轮融资数据,货拉拉目前估值已经达到100亿美元,此前它曾获得红杉资本、高瓴资本、清流资本和顺为资本等机构的多轮投资。
但风险依然存在,无论顺风车、货运平台还是外卖平台,平台重资本、粗管理的模式,在下一个阶段的竞争中,必然会面临巨大的考验。
货拉拉责任几何?
对于处理现状,车某某的家人并不满意且矛头直指货拉拉平台。“事发前6分钟,她还在工作群中回复信息,看不出任何自杀的迹象。”该女孩一名亲属在微博中发出了质问,这6分钟内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无人知晓。相较而言,滴滴顺风车平台在2020年进行了43个版本的迭代,持续推出了人脸识别、行程录音、行程分享、信息核验卡等多项措施以保障司乘双方的安全。此外,平台对司机和车辆的管理、双方的关系认定,或能从Uber的判例中获得些许启发。
互联网平台依托移动互联、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搭建中介交易平台,撮合入驻司机、外卖骑手等和发起订单的消费者。而诸如电商平台、电子商务、第三方支付等交易方式,派生出了以“蜂鸟”等为代表的,第三方对接团队和众包物流等平台。
在我国,滴滴司机、外卖骑手等以“独立承包人”而非雇佣员工的角色,在平台从事运营活动。因此,他们在工作过程中并不适用于我国的劳动法,这也就导致其难以获得劳动法中雇主对于雇员的最低福利保障,以及在面对不公正待遇时,难以向工会等相关机构寻求帮助的权利。而另一方面,消费者的安全等权益也就难以受到平台的监管保障。
“英国最高院并没有将Uber司机认定为中国法意义上的劳动者(employee),而是worker,介于劳动者和自雇者之间的第三类劳动者,享受部分劳动法的权利。”南开大学法学院讲师柯振兴在接受21Tech采访时表示,即使如此,这个第三类劳动者的司法判决具有非常大的参考价值。
公开资料显示,英国该项判决前后共花费6年时间。在此期间,Uber在不同级别法院分别于2016年、2017年和2018年输掉前三轮后,最终向最高法院上诉。这一裁决将冲击Uber公司的运营模式,并使其面临巨额赔偿费用,还可能给容纳越来越多就业的“零工经济”产业带来广泛影响。
那么,在这起事件中,司机被释放后,货拉拉是否需要承担责任?法律界相关人士认为,货拉拉作为货运平台虽然主要对货物负责,但因为有同乘人员,不能用货运规则一概而论。作为第三方平台,应该对驾驶员资质进行更加严格的审核。同时,应该借鉴顺风车的安全管理模式,对平台监管制度进行升级。
“Uber”模式受到冲击
司机与平台之间的纠葛由来已久。
2016年,数十名Uber司机集体向伦敦一家劳动仲裁法院起诉Uber公司。鉴于长时间借助Uber打车软件工作,以及Uber监督工作的方式,原告主张自己有权享有雇工身份。而Uber公司则坚称签约司机属于自我雇佣,理由是他们自行选择工作时间和地点,且经常使用Uber竞争对手的手机应用程序找到乘客。
“不同于我国和美国实行的是劳动关系认定两分法,要么属于劳动者,享受劳动法的保护,要么属于独立合同工或者叫自雇者,不享受劳动法的保护。”柯振兴解释道,英国则是一种三分法,其中第三类劳动者worker就是介于劳动者和自雇者之间。worker表面上也是一种自雇者,区别在于,worker所提供的服务,属于他人所经营业务的一部分。相应的,worker仅拥有部分劳动法的权益,比如最低工资和带薪休假,不享有解雇保护。
Uber司机的工作具有很强的灵活性,所以一开始就被排除出劳动者的范围。英国最高院所讨论的是Uber司机是否属于worker,享受部分劳动法保护,还是说属于自雇者,不享受任何劳动法保护。
而此次判决中,Uber司机在获得“worker”身份后,便可以享受英国政府赋予员工合法的福利保障。年满25岁以上的Uber司机,可享受每小时最低8.72英镑(约等于79元人民币)的最低工资收入,每周工时不得高于48小时,并且法律上明确指出,禁止雇主对员工工资进行非法扣除,以及员工在遭遇不公平对待时,工会能够及时为其提供法律援助等一系列福利待遇。
裁决书认为,Uber公司设定车费、合同条款,惩罚拒绝或取消接单的司机,借助乘客评价管理司机,尽可能限制司机与乘客交流,导致签约司机提供的服务“受UBer非常严格地界定和控制”,因此不能视为自我雇佣。
“最高法院一致驳回Uber上诉。”大法官乔治·莱格特说明道,裁决倾向于对那些在个人薪资和工作条件上很少,或者没有发言权的弱势个体给予某种保护。
对此,受雇佣Uber司机的律师Nigel Mackay表示,这是一项突破性的判决,不仅将影响在这个国家工作的成千上万名Uber司机,同时还将影响那些在所谓“零工经济”中工作的员工。
如今,该裁决的出炉可能会使Uber面临巨额赔偿费用。
影响零工经济
英国是Uber最为重要的市场之一,目前,共有约6万多名英国司机在这一平台上工作,英国最高法院的判决,可能对Uber的商业模式造成重大冲击。据悉,最高法院作出终审裁决后,原告可以向劳资仲裁法庭寻求补偿。据律师事务所估计,原告平均每人有权获得1.2万英镑补偿,另有超过2000名签约司机今后可能提起诉讼。
如果Uber司机通过劳资仲裁寻求补偿成功,可能引发更深远的改变,不仅影响所有网约车平台的签约司机,还将影响到整个互联网零工经济。判决带来的后续影响,也显而易见。英国的外卖骑手也可能会提出类似的诉讼,要求被认定为worker,享受部分劳动者待遇。由此启发类似法律行动,也可能影响其他国家的法律诉讼。
在国内市场,网约车平台、外卖骑手等行业,同样面临着与平台之间非雇佣关系、劳动权益和责任难以界定的问题。公开数据显示,2018年共享经济市场交易额为29420亿元,比上年增长41.6%,共享经济参与者人数约7.6亿,提供服务者约7500万,并处于持续增长态势。
与此同时,算法困局、社保外“裸奔”、工作时长等等网约工权益保障问题屡见不鲜。而安全已经成为共享出行领域的共识。此次英国对于网约车司机身份的裁定,对我国类似性质的网约工的情况具有较大的借鉴意义。
柯振兴指出,网约工现在得不到劳动法的保护,权益也经常受到侵犯。如果直接给网约工劳动者的身份,能享受劳动法的各项利益固然好,但是这也给企业增加了大量成本。企业会有反应,会不会外卖骑手就用得少了,影响就业?“现在,英国走的就是第三条道路,给予部分劳动法保护,比如最低工资等。对于我国来说,这是一场可以观摩的社会实验。”
回到货拉拉这一事件,长沙去世女孩真相尽管还在调查中,但作为互联网平台,扩张和业绩都绝不能以用户的安全为代价,只有不断更新和完善规则,才能有持久的竞争力。